呕吐

早起,7:15,定时播放的手机昨晚及时关闭了,不听点什么我总是无法入睡。

7:30要去超市抢购,拿一张存着不知道多久的工会卡,一百减五十,只减五十。家里有很多要买的,油、盐、调料,吃东西应该是全家最大的花费了吧。

吃药,一会儿还有一遍药,不过要去采购,只能等会来再吃。浑浑噩噩的起床,爬到沙发上,把衣服拽起来。

“快把衣服穿好!要不赶趟儿了”妈妈说。嗞嗞嗞的电话铃声响起来,习惯的瞄一眼,是我爸,应该是值班快下班了。一晚上的值班做什么呢,睡觉,据说是为了怕有紧急状况,不过大半夜有什么供暖的紧急状况呢。原来的老板不是本地人,招的人也多,值过班后能休息一天,现在不行了,下午就要上班,新换的本地老板精明的很。

“喂,咋地了?”

“你俩起来了没,我直接去超市了嗷”

“啊,我们这就也走了!”

“是你爸打来的电话?”妈妈问。“是,他说直接过去,让咱们快点!”我说。

把秋裤塞进袜子里,再把腿挤进棉裤里,裤子挺肥的了,但肚子上的脂肪还是让我被裤带勒有点窒息。想上厕所,那就要去,这是每天早上的必备工作。拉开厕所的拉门,声音不小,所以妈妈又喊“你还上厕所?!那我先走了,去常走的路上走,快点赶上”。

蹲在马桶上,手里捧着新买的kindle——低价海淘的翻新货,翻看评书一样的网络小说。据说马桶不能蹲太长时间,我欠了欠屁股。看着手里的kindle,本来是为了总看书想找个不伤眼的东西,但拿到手里总觉得很装逼、手里满满灰尘似的。最近眼睛不好,不知道是拿电视当显示器的原因还是我的肝不好,肝脏连着眼睛呢,我妈妈是这么说的。

上完厕所就要出门追赶打折,弄的我不太想从马桶上起来。慢悠悠的拾捯完,穿上衣服,急急穿上鞋就出了家门,以至于忘了把门多锁几圈就冲进了冷空气里。耳朵里插着耳机,用手指使劲按了按——不喜欢喇叭声。但又怕死,所以过横道时梗着脖子从帽子里瞄车,十几天了还是头一次,把腿扔的这么利索。

超市开的很远,好几里那么远,清早上的路就把汽车尾气堵在我的鼻子里。鞋有些磨脚,但我不想换,没这么结实的了,也没这么便宜又结实的了。

超市前的停车场里,我的肋骨有点痛,8:02,快岔气了。几步悠到 商场里 ,左边没有,右边也没有,我卡着眼睛拐过面前的货架,终于见到了推车的爸妈,弯曲的肋骨弯了回去。

“酱油7块、这两桶油六十…差不多一百,拿着这卡,去结了帐,在外边等我俩”妈妈说“我再换另一张卡还能再减五十”

于是,慢悠悠的购物车推着我去收银台,把一件一件的东西送上算账的台子。哔哔的电子音响起,价格被计算出来:

“99.4!你还差六毛能打折”

六块!六块是吗!回头看着长长的排队者,我冲出了收银台。

“拿瓶酱油什么的就够了”收银员在我身后喊着。

六块…六块…我翻过了两座货架,六块…六块…我拐过一堆辣酱。正从标签中摩擦,一件衣服挤进我眼睛里,长头发,戴着口罩,高个子。在我看到了眼睛后就闪出了我的视线。六块…六块…需要买的六块东西。接着,懵着的我撞见了妈妈。

“还要几块?”

“六块!”

“两个挂面,八块,给”

我抱着挂面好像杀敌一样冲回了柜台。

这时我才想起那个眼睛是谁,那双眼睛分明没认出我。也对…我恐怕也认不出来自己。这个念头从胃里涌了上来,低头走出了商场,拽着好像沉了很多的购物车,我低声和与我一同结账的爸爸说:“我在这等你俩。”

说完,我拽着车,去了,收银台旁的角落。

那个眼睛我太熟悉了啊,本来以为我是忘了的,为什么没忘了呢?心里的猫扒着我的小眼睛望回商城里。

没有…没有…都没有…我不可能看错,胃里一阵翻涌。

哦,在那里,原来是白色的衣服啊,还以为是黑色。一百米外,清清楚楚。

有的人,总是远远一眼就能看出来。

认出来,下一个问题就来了,要不要上前来个体面人的招呼呢?

不!不要!舌头狠狠圈起了自己,顺带把嘴唇抹上了冰,冻上就张不开的冰。浑身的肥肉抖着,把我震的愈来愈远。拽着购物车也不知道自不自然的卡在另一个较远的角落。

回过身子,连付过钱的东西也不敢守着。我现在像一个什么呢?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思胡想。也许像一条狗吧,某个声音说。不,狗多可爱,怎么会是狗。癞皮狗?不,我达不到丑萌。所有的狗都不合适!不过也许合适,流浪的丑狗没人收养,洗干净都送不出去的那种。哦~我应该是个秃的一块又一块的哪都长疮的狗吧,连叫都不敢。又一阵翻涌。

假装自然的转一圈,她结账了?!要出来了,那一定在我面前经过,在我面前经过会不会看到我?不行,不能看到!不能被看到一只长疮的秃狗!我揪住刚买完东西的爸妈,“我不帮你们装起来了,我去门口等你们,太热了,这里太热了我受不了”

三步两步迈出大楼,更快的更快的把自己推出楼门。在门口停车场的角落,胃里涌出来的什么好像卡着喉咙。咽不下去!咽不下去!咽不下去!吐?吐什么?咽不下去!

一紧张的时候我就爱胡思乱想,上次的胡思乱想是考试时候的人生规划,狗屁,规划个狗屁!《硅谷》第一季理查德吐了出来,原本我一点也不理解,焦虑会呕吐么?真是乱扯。这次的我终于也在嗓子里梗住东西了,真有意思,真有意思。

停车场里好冷,磨脚的鞋让我喉咙更加不爽,旁边一辆车的玻璃映着我。更多了,胃里涌上来的更多了,吐不出来的,吐不了。

白色衣服提着些些东西终于走出了商场的门,和她爸爸一起来的,我认得的,我能看到,清清楚楚,他们走进了一辆轿车里,我的喉咙又粗又细。

呼!轻快了!轻快了!夺进商场找到了妈妈,提起买的东西就往外走!梗住又能怎么样,会下去的!越来越远的!

只看到了妈妈没看到爸爸,我问爸爸哪呢

“他去取自行车,坨点,剩下咱们俩拎回去”

咯吱吱,咯吱吱

妈妈:“你把这个箱子坨回去就行”车筐摇摇欲坠。

爸爸:“再给我点吧,我还能带点”车把晃着。

妈妈:“我俩坐公交回去,让你拿多少就多少得了”

我:“打车回去得了呗,就七块钱”

“一共买这点东西才省多少钱?!还打车!”数了一遍又一遍的钱和小票被妈妈装进怀里。我的胃又在上涌。

等公交很慢,爸爸没走。

“再给我拿点呗,自行车快”铃铛都不响的车子好像晃悠了一下。翻涌 。

“让你走你就走得了!你神经病啊,听不懂话啊!”妈妈吼。又翻涌。

这次彻底翻起来了,回忆真是不好的东西,白色衣服的车晃在脑子,快梗不住了,要涌出来了,我背过身去。

公交车到了,小县城的私人承包公交车味道很特别,厚厚的油味混杂着人身上的特殊味道。体香?扯蛋,哪有这种东西。汗里不知道有什么。

到站了,站点离家里还剩很多,拎起我的一份,噎住嗓子眼往家挪。明明吐不出来,还有点想吐出来。

“你是气包啊,你梗登梗登的走,本来就是的么,你爸真是听不懂话”我身后传来吼声。这次我真的想呕一下了,不管吐不吐的出来。

上了电梯。到了家门口,捅开房门,我就奔向了厕所。

跪在马桶前。呕——不管有没有东西,早上只吃了药,没有什么可吐的。马桶再努力也肯定不会刷的完全干净,看着里面汪的水,这次真的呕了,一些酸水和一些口水。一边呕着一边在想为什么要呕,接着就呕出了眼泪。哭个屁!哭什么!止不住,真没止住,于是我抱着马桶痛哭,没头没脑的。奇怪的是还哭的很舒服,一直到被妈妈拽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哭。

白衣服见到我了么?没有。正常的购物不是么?是的。

想到这些,更哭的和吐的更厉害了 ,也更没头没脑。

另:

打完字,手脚冰凉。有点难受,但不能再吐,吐出来也许更不舒服。